趙大山是從黃豆屋裏後窗戶鉆出來的，屋後就是黃豆家的後院，有一個牲口棚。趙大山走到後門，打開門栓走了回來。

從黃豆家走回家的時候，趙大娘正在院子裏整理著剛摘回來的青菜苔。

大山最喜歡吃菜苔臘肉飯，一段臘肉切片，骨頭剁開，放在鍋裏炒香，加入菜苔翻炒，放水放米，燜米飯。

鍋開再翻一遍，然後繼續悶煮。等到水幹柴火抽出來，柴火的餘燼足可以夠菜幹飯燜香燜熟。

米飯吃完，鍋底的鍋巴還可以烤脆當零食吃。

看見趙大山走進院子，趙大娘奇怪地問：“大山，你怎麽這麽早回來？”

“那邊沒什麽事情，我回來看看。娘，小雨呢？”

“小雨剛才去屋後菜園了，她說看見菜地裏還有點嫩薺菜，說馬上天氣熱就要老了，挑出來給豆豆送去，豆豆喜歡吃薺菜臘肉餡的湯圓。”

“嗯，行，娘你忙著，我回房間躺會，有點累。”趙大山此刻心情很亂，他想一個人安靜一會，整理一下思緒。

“好，要不要給你燒點水洗洗。”趙大娘放下菜苔看著大兒子，很少聽見大兒子說累，今天是怎麽了。

看看大兒子皺緊的眉頭，趙大娘還是識趣地閉上了嘴巴，兒子大了，不想讓知道的最好別問。

趙大山回到房間，脫了鞋，拖過被子斜躺在上面。雙手交叉在放在腦後，即使回到家躺著，趙大山的一顆心還是安靜不下來。

黃豆額頭的傷沒有想象的嚴重，卻也不算輕，水泡破後就怕潰爛，還怕留疤。

最嚴重的是那道被瓦盆劃破的半指長的傷痕，燒紙用的瓦盆裏都是紙灰黑煙。傷口看不出深度，又因為旁邊有水泡，所以顯得特別猙獰。

如果這道傷口留疤，估計黃豆不一定能接受的了，小姑娘誰不愛美。

不管怎麽樣，都算是毀容了，可憐的小姑娘應該很傷心吧！

現在，最要緊的是想辦法讓她離開黃家。黃豆受傷，是黃寶貴踢的，算是遷怒，卻也能看出黃家對黃豆的態度。

那麽多人會攔不住一個黃寶貴？趙大山絕對不相信，可是不相信他又能怎麽樣，打黃寶貴一頓？

那就找機會打他一頓，關鍵是現在怎麽能把黃豆娶回家。

這個時候，黃老三應該不會讓黃豆嫁人，黃家也丟不起這個臉。

不管了，黃家臉不關他趙大山的事情，他只要娶了黃豆就行，其它的都不重要。

想到這裏，趙大山翻身起床，穿好了鞋子走了出來。

趙大娘正在竈房切臘肉，肥瘦相間的臘肉，切成薄片，放鍋裏一炒，骨頭剁進去，再放青菜，再把米飯燜進去。

連菜都不用，這樣的飯每次大山最少都能吃三大碗。

本來挑好菜苔準備明天做的，這兩天大山大川都在黃家幫忙，飯也在黃家吃的，沒想到下午竟然回來了，回來就做吧，看樣子是不會過去了。

趙小雨挖好薺菜進了院子看見趙大山很奇怪：“大哥，你怎麽在家的？”

“我回來歇一會，現在就過去。”

“你還過去啊？不在家路吃飯啊？”趙大娘拎著菜刀從竈房探出頭來。

“不了，娘，我去找磊子商量點事情。”說著，趙大山走到趙小雨面前：“小雨，你等會把薺菜送去豆豆家，如果看見豆豆就和豆豆說，我找黃德磊有事，晚上告訴她。”

趙小雨擡起頭，張著嘴巴看著她哥，晚上告訴她是什麽意思？

可是她哥說完就轉身大步流星走了！

趙大娘看看蹲在院子裏挑野薺菜的小雨，又看看走出去的趙大山，不由嘀咕道：“不在家吃也不早說，算了，切好的臘肉放點菜苔炒炒給小雨吃吧。”

前後沒有兩刻鐘時間，趙大山又從黃德磊家前門進來了，剛好被從黃豆房裏出來的黃桃看見。

黃桃很無語，卻也不能說什麽，只能頭一低，假裝沒看見，進了竈房。

趙大山走到院子裏，對著黃德磊房間喊了一聲：“磊子，在嗎？”

黃德磊不在自己房間，他把媳婦送進房間休息，就找了黃老三和黃三娘談話，他想等爺爺守完爺爺的六七，一共42天，他就帶黃豆去東央郡，不想讓黃豆待在黃港這裏了。

黃老三覺得可以，他是覺得，黃寶貴今天的突然發作不單單是黃寶貴一個人原因。如果大哥二哥在說話的時候能替黃豆著想，肯定不會出現這樣的情況。

家裏四個孩子，三個都去了東央郡，就留黃豆一個人在家太寂寞了。

黃三娘堅決反對，黃豆和黃桃不一樣，黃桃成親了，嫁雞隨雞嫁狗隨狗，黃豆還沒說好婆家，這樣到處跑，閨譽不好。

正在爭論不休，趙大山聲音在外面響起，黃德磊連忙走了出來：“大山，怎麽了。”

“我們去後山走走，我找你有點事。”

“好，你等一下，我去拿個東西。”黃德磊其實不是去屋裏拿東西，他就是進屋和媳婦吳月娘說一聲，囑咐幾句。

因為胳膊受了傷，很容易磨到傷口，黃德磊胳膊就用細白布細細裹了兩道，穿了衣服總有點不舒服的感覺。

他一邊走，一邊忍不住用左手去托右胳膊。

“怎麽樣，很疼吧，今天多謝你。”趙大山轉頭看了眼黃德磊。

此刻兩個人正從黃德磊家後門出來，順著一條小路往後山走去。

“謝我什麽，那是我妹妹。”黃德磊下意識地說完，轉頭明白過來：“你……你……你混蛋。”黃德磊突然大怒，他很想像對黃寶貴一樣，飛起一腳把面前的趙大山踢出去，再給他幾拳。

“我想娶豆豆，所以我來找你。”趙大山不管黃德磊什麽心情，他一分鐘也不想耽擱下去。

“找我幹嘛？找死嗎？”黃德磊真的有點氣瘋了，今天的事一件接一件，件件都是意外卻沒有驚喜。

“磊子，我是什麽人你應該知道，這就不說了，我現在想和你說的是豆豆的事情。黃家，她待不下去了。”

“為什麽待不下去，趙大山，我告訴你，黃家只要還有我，她在黃家待一輩子，我就能護她一輩子。”

黃德磊覺得趙大山有點過分了，不管怎麽樣，這是他們家裏的事情，趙大山這麽直接要求娶黃豆就是不對。

“你覺得這樣，豆豆快樂嗎？”趙大山站定腳步，看向黃德磊。

快樂嗎？當然不快樂，這也是黃德磊想讓豆豆去東央郡的原因。

大家都覺得爺爺的死是因為豆豆拒了錢家的提親，所以錢家報覆。

可是他們怎麽沒有想過，如今的一切怎麽來的，如果沒有豆豆，黃家別說碼頭，這些房子這些地，那幾間開在襄陽府的店鋪，一樣都不會存在。

鬥米恩升米仇嗎？

“你為什麽要娶豆豆，你能給她什麽樣的生活？”黃德磊也停下腳步看向趙大山。

“我喜歡豆豆，從海上回來，第一眼看見她，我就覺得這個小姑娘我要照顧她一輩子，給別人照顧我不放心。

我不能給你什麽保證，那些都是假的，我只能說，只要她想要，只要我能做到，我就一定為她做到。”

趙大山的目光看向後山遠處的那片松林處，站在這裏，看不見松林，卻能聽見風從那邊傳來。

在那片松林，他抱過他的小姑娘，親過他的小姑娘，他發誓要一輩子好好保護他的小姑娘。然而，他沒做到，她受傷了，他卻不能陪在她身邊。

甚至，他都不能像黃德磊一樣，打黃寶貴一頓。

“就這些嗎？還有別的原因嗎？”錢多多娶黃豆還有目的呢，難道趙大山娶黃豆就沒目的？

“沒有別的原因，我就是想娶豆豆，給她我的所有。只要她想要，是要我能做到。”

“好，如果豆豆沒意見，我也沒意見，等兩年豆豆想嫁你，我絕對不攔著。”

“我等不了兩年，我現在就想娶豆豆，在黃爺爺百日之內。”

“你瘋了，豆豆要守孝。而且，她才剛十六。”

“我沒瘋，磊子。”趙大山把目光轉向黃德磊：

“我現在清醒的很，今天當我知道豆豆受傷，我卻沒有守在她身邊，你知道我什麽感覺嗎？我甚至連打黃寶貴一頓的權利都沒有，”

趙大山用拳頭“咚咚”敲了兩下心口：“我不是沖動，我是不想豆豆在這樣委屈下去。她只有離開黃家，她才能想做什麽就做什麽，我保證。”

“不行，這件事情不行，她太小了，而且是孝期。”黃德磊搖頭，他覺得太荒繆了，他竟然認同趙大山的話。

“如果豆豆沒出嫁，那麽黃寶貴今天打她，她只能忍著。如果豆豆是已經出嫁的黃米或者黃桃，你認為今天黃寶貴還敢這樣做嗎？”

“大山，我理解你的心情，但是你這個理由說服不了我。我還是那句話，等豆豆過了孝期。”

黃德磊並不覺得嫁給趙大山就是保護了豆豆，反而他覺得沒出嫁的豆豆他才能保護的更好點。

“你看看這個。”趙大山說著從懷裏掏出一張紙遞給了黃德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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